日落緗。

落满铁锈的十字架,被踩断的绿枝,撕毁了的书本。苍白天空,殷红海水,无数个我争先恐后跃下。

伤痕

在我的脸上,左边脸颊上,有一道弯曲的浅浅的伤痕。是一年级时我的同桌,J同学留下的。

本来我也并不再在意这件事了的。

 

这几天,看见沈同学(我的同桌)和状似J同学的女孩子相当熟络。就是那种,互相开玩笑,一起上下学的关系。沈同学叫她“爸爸”。因为稍微有点在意,今晚上鼓起勇气问了。

“你的‘爸爸’叫什么?”

“J。”

“果然是吗……”应该说意料之中吗。是什么样的感觉呢。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心境,已经不小心开了口。“沈同学……你能看见这里有一道伤痕吗?是一年级的时候,J抓的。”

沈同学说:“我知道,她和我说过。她还说你性格古怪。”

是吗。之后凭着记忆,我说了说那个伤痕的来源;而沈同学不时地发出,其实并没有恶意的笑声。

 

我一年级时,学校里有一次演讲——这之类的——比赛。因为是太久之前的记忆,我记性又不好;并不记得我当时是否打算参加。无论是不是,J同学一直对我冷嘲热讽。“你怎么可能行啊”“你这样的家伙”这一类的话吧。小孩子大多是最口无遮拦的一类人,一定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。在当时的我的心中,一定是很过分的话: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让J同学不快过呀。

有的孩子大约就是那样的。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的暴戾呢……我没有兴趣思考。

可能是哭着告诉了母亲吧。J同学的祖母出了面。

“就算我孙女有错,你这小孩干嘛听她的?自己往心里头去还怪别人?”J同学的祖母用方言这样说道;不知是不是经由记忆的修饰,我觉得当时,她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。

是惊动了祖母,还是当时的我让成人介入了学生,令J同学生气了呢。

总之,J同学曾经生气地,用指甲向我的左脸抓去。时至今日,我却在想,为什么那样年纪的孩子有这么长的指甲呢。

 

中途沈同学问:“是打起来了吗?”

“是她单方面殴打我啊。”

沈同学笑了起来;很有趣吗。“我也被她单方面殴打过啊,”他说,“她单方面殴打过很多人。”

我说,“可是J在我脸上留下了这道痕啊。好久好久了。十四年零四个月;不是,要从小学算起。”而且会一直有吧,这道伤痕。会伴随我一辈子的吧。

“九年零五个月?”

大概是吧。

 

过了一会儿,我突然在意起来之前的一句话,我看了看旁边。“沈同学?”

“嗯?”

“……所以……你觉得我性格古怪吗?”

“……”沈同学沉默了一下。“有一点吧。”

“具体是怎么样的呢?”

很微妙啊,他说。

他说:“说的话,我害怕对我和你的关系造成一点影响。”

“一点影响也不会有的。”

就算我一直说“真的不会有关系”,沈同学也拒绝回答。“这和在心里diss别人没有区别;反正也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。”我说。沈同学的回答里有逻辑问题,我没有指出;但他仍然一点也不愿意多说。反正我也,不是那么真的想知道别人到底讨厌我哪一点啊。

……不,我在说谎。我是很想知道别人究竟讨厌我哪一点的。难过又释然的同时,是会有一点隐秘的兴奋的。

说起来,上午我说“我好不擅长说话喔……”的时候,沈同学说“确实啊”。给别人留下无趣、恶劣的印象这种事,也是说出这种话的自虐一样的我的咎由自取。是我自己让他们这样想的啊。

 

但还是好寂寞。好寂寞。

在去吃饭的路上,用手掩住脸的时候是这样想的,晚自习坐在教室里写字时也是觉得,很寂寞的。好想钻到课桌下,好想藏进枯叶堆。

差不多十年的时间,一直陪着我的也只有这道伤痕。

 

突然想起来:今早上我发现,小区门口的桂花开了。可是雨停以后,她们也就会消损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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